第7章   007一團墨

作者：艾小白    

　　這份幸運，趙靜陽并不想要，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面談之后，趙靜陽猜測成念是不是為了給大家一個緩沖，把她借過去在后臺搭把手，當然也不只借了她一個人，同樣沒有進入工作狀態的陳敏敏也一同被捎過去了，但陳敏敏心思活泛，搶了一個簽到處的活。

　　遠盛成立十年，除了五周年辦了司慶活動，每一年最多也就是工會發一些福利而已，但今年確實有特殊意義。

　　一來遠盛的成績耀眼，二來董事長五周年司慶的時候允諾過十周年要進行大慶，三來……蔣行衍坐在盛和平的旁邊，聽著股東們熱情高漲地聊天。

　　一年一度的董事會會議從年初挪到司慶日并不是為了今天的司慶多一筆濃墨，而是為了迎接遠盛格局的變動。

　　盛明華入主遠盛，即便是聘用制的總經理，依舊將改變遠盛脫離遠盛集團的經營政策。遠盛集團主營房地產，然而今年開局以來，房地產行業已悄然呈現頹勢，有個別地產公司已經陷入經濟困境，遠盛并入遠盛集團，會為遠盛集團以及股民們帶來一支強心劑。

　　關于遠盛并入集團，這個話題在遠盛開始盈利的時候，集團股東會上就有人提出了該議案，后來遠盛還清了欠款這個話題更是被放上了桌面，遠盛就是個金缽缽，收購的成本會不停地上漲。盛和平要是愿意把遠盛并入集團名下，一開始就不會只是借款。

　　遠盛集團對盛和平的不滿越來越大，明年盛和平的任期到期，能不能連任都成了一個未知數。

　　蔣行衍跟了盛老爺子十年，也許他不了解十年前的盛和平是什么樣子，但這十年的盛和平什么樣子，沒有人比他清楚。

　　盛老爺子已經七十六歲，從十年前盛明生出事后，盛家算得上分崩離析。

　　盛老爺子留下盛老太太和兒媳楊太太，自己從三環的華僑城墅搬到了四環的湯遜湖，盛明國離家去了被江南人瞧不起的江北，盛明華雖在一環獨居，但一年也上不了幾次二老的門，盛桂遠走他鄉，那就更遠了。

　　盛家分割的內幕無人知曉，但據蔣行衍的觀察，盛和平其實是一個家庭觀念挺重的人，可偏偏盛和平對盛家相關的人心灰意冷甚至都帶著厭惡與嫌棄，看他對盛明華的態度就知道了。

　　盛家有著不為人知的不可化解的矛盾。

　　由此可見老爺子雖然雷厲風行、手段剛硬，可這幾年，他老了。

　　人老了，除了身體狀態會出現一些問題，會開始回憶過去，心就軟了，心一軟顧慮也就多了起來。

　　遠盛集團盛和平做不了主，但遠盛現在盛和平還是做主的，至于遠盛未來要交給誰，現在都是未知。

　　蔣行衍擁有遠盛百分之三的股份，也是他帶著遠盛上下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但他不是遠盛的老板，也不會因為自己把遠盛拉扯起來就舍不得把管理權還回去。

　　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確，職業經理人，而這么長時間未曾想著離開，因為待遇各方面都不錯。

　　蔣行衍兩年前見過傳說中杳無音信的盛桂，在影盤里。

　　那時盛桂突然搞起了動漫公司，財經頻道還因此出了一個“Lucky 點石成金”的專題采訪。老爺子當時指著采訪里戴著墨鏡、帶著幾分不羈的青年，笑罵他是十足的混混。

　　哪里是嫌棄，分明是驕傲。

　　蔣行衍便知道老爺子心中繼承遠盛的應該是盛桂了，然而兩年了他也沒見老爺子有所行動，更談不上什么排兵布局。

　　非要說動了什么心機，大約是盛明華的安排。

　　作為一個管理層來說，蔣行衍認為盛明華能力還不錯，這些年不管是不是裝相，總體也還算沉穩，是可以擔任財務總這個職位的。

　　不過老爺子之前一直壓著不讓升職，大約是為了現在的調職不太出格，更是借由他的干涉，在盛明華心中添加一把怒火。

　　遠盛再怎么是金疙瘩，但盛和平其實還是看不上，所以他把遠盛丟出來，把盛明華也丟過來，最后差的就是盛桂如何入局接下遠盛了。

　　說實話他還蠻期待，盛桂以什么樣的契機來到由盛元改名的遠盛，但他自己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契機會在周五的下午從他口中講出來。

　　遠盛為了十周年司慶租下了江城劇院，下午兩點鐘司慶活動準時開始。

　　司儀在公司宣導片播放之后按照流程邀請老爺子上臺致辭。

　　變故只是一瞬間。

　　“十年風雨，造就如今不凡的遠盛，接下去的十年，我相信在新任總經理盛……”

　　同事們今天已經接到了新任總經理的通知，也都心照不宣地等著“盛明華”三個字經由話筒傳到劇場的各個角落。

　　“咚！”

　　現場一片嘩然。

　　反應迅速的成念取代司儀趕緊上臺，跟著她大步躍上舞臺的是坐在前排的高管們。

　　從蔣秘到各個部門總，包括平日里沒什么存在感的仲緋，當然她沒能也不想擠到離盛老最近的圈子，那個圈子幾個名字里沒有她。

　　蔣秘，盛和平的左右手；顧蕭然，盛和平的小友；仝貝，盛家關系密切的小輩。

　　仲緋掃了一眼今天的格局，一如既往，當然還有自認為屬于這個親密圈的毛斌。此刻有了些許改變，多了一個并沒有什么擔憂的盛明華。

　　臺下亂糟糟的聲音已經被成念壓了下去，而圍在盛老身邊的人，有幾個人是真的慌亂與擔憂呢？

　　仲緋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想到如此惡劣的問題，大概可能是盛明華的神情沖擊了她，讓她走向了一個詭異的思維方向。

　　盛明華沒擠進那個圈子，那幾人蹲著，她站著。一邊是嘩然的員工，一邊是慌張的高層，肩負未來十年遠盛繁榮的帶頭人，眼神迷離尋不到焦距，像是放空了自己，又像是在重慮下思考著什么，一切與她無關。

　　自己的父親，都沒裝一裝為人子女的天性，她可不認為盛明華驚嚇過度了。

　　新任總經理跟盛董事長的關系真的不太好，那么順帶的，跟蔣秘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蔣秘還壓了她一頭，呵呵，遠盛真的有大戲看了。

　　匆忙跑上臺的人將仲緋的思緒喚回了現場。

　　她認清了此人，今天調到總部的見習經理之一，趙靜陽。

　　趙靜陽可沒時間關注藏在角落里的目光，盛桂有一個劇院，趙靜陽經常在后臺混跡，所以今天她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打雜的，耗在了后臺。聽到“咚”的一聲，她迅速丟下了手上的綠豆糕也跟著跑了出來。

　　“讓一讓，我有急救資格證?！?br>
　　話音剛落地，她就接受到了一股銳利加審視的目光。

　　趙靜陽這些年接觸過很多人，但一個目光就讓她寒毛倒立的還是第一次。

　　“看蔣秘的照片覺得像個儒雅的學者，可真實的蔣秘，呵，希望你不會被他死亡凝視?！?br>
　　換作其他時候，趙靜陽也許要跟這個死亡凝視的主人對視一下，輸人不輸陣，但此刻她的關注點在倒地的盛和平身上。

　　身體抽搐，口中伴有嘔吐物。

　　再多的目光她也不想去辨認誰是誰，她雙膝跪地近乎是推開了離她最近的毛斌：“你們讓開一些，不要圍著董事長，讓空氣流通起來。

　　“董事長，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蔣行衍掃過她的吊牌，原來她就是趙靜陽。他迅速地跟微蹙著眉頭準備上去阻攔的顧蕭然搖了搖頭，問道：“能判斷出來董事長是什么原因暈倒了嗎？”

　　“突發腦溢血?！?